张锐：盐城市明达中学教师，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。在《语文教学通讯》、《语文报》（人教版高一）、《新语文学习》（中学教学）、《中学语文》等报刊发表文章二十多篇，编有《鲁迅语录：黎明前的呐喊》（江苏文艺出版社）。多次指导学生在国家级、省级作文大赛中获奖，其中，获得语文报作文指导特等奖。现为《太原晚报》副刊签约作家，《收获》编辑部主任叶开先生负责的“头号地标”里的座上客，聘请为“专业泡家”，《语文报》特约撰稿人，“三槐居”语文网站分版版主，天涯网站分版“闲闲书话”之资深写手（榜眼张），多次应邀参加电台（如《玮玮动听》）和电视台的文化评论节目。
名师专栏‖简媜散文的清贵之气
张锐
为什么推荐简媜散文？翻许多女作家的散文，固然描写细腻心思细微，可文字却大大咧咧，少了女性特有的娟秀沉静。汪曾祺曾说，小说家的语言很重要，语言的粗糙就是内容的粗糙。小说家或许还可以靠骨架结构来遮羞，散文家的散文若只是靠故事来打动人，没有隽永的文辞，没有浑然天成的文字美，没有行云流水的写意，这散文的美就少了韵味。张岱小品文若文字乏味，还算小品文？很难想象庄子如果不是仪态万方汪洋恣肆，只是按部就班讲思想讲哲学，还能传之不朽洋洋大观？
简媜文笔，摇曳生姿，有时凝练简雅，有时血色旺盛，却“始终维持着一种从容的学院气息”，这种格调，就是一种仪态。换言之，她自有一种文辞的修养，文脉未断，遥接古典。比起当下许多女性作家动辄洋洋洒洒的散文，她的文字惜墨如金，并非不能用墨如泼，她有节制，有一种清贵之气。和一拨锱铢必较字数、仰承心灵鸡汤杂志鼻息的所谓畅销女作家相比，她更有一种“在山泉水清”的清澈和惠风和畅的洒然。令人想起《今生今世》里的斯家伯母，举手投足都有涵养，即使家族败落，依旧隐约见出仪态。这种文字的仪态和格调，久违了。
读简媜散文，像读融化了的唐诗宋词，像读明末的小品文。有时是繁复之美，错彩镂金，不厌其烦；有时是简约之美，三言两语，余韵悠长。她每篇不长，一千来字，倒和当下作文字数天然合榫，精致却不落痕迹，不费力。她的孤独没有流于感伤，反而有植物的向阳性，是饱满的。
最爱看她每卷以卷首语拈出主调，短短几行却有韵味，是文字的样品，也是谜底，卷卷相续合成一体。如《花诰》开篇卷首语，“诰，告也。花诰即是花告人之意。花木原本不语，然于蓓蕾之时，必有皇天后土于此对问，蓓蕾窃得天机，忍耐不住，终于开成一句清楚的话”。她何尝不能把这段意思写的更长一点，可她愿意当花间词来填，当《诗经》里的风雅颂来吟咏。有些女作家也可以短短的句子写长长的情思，却没有她的好性情。她的性情是从花叶葳蕤的楚辞里而来，从诗经里踏歌而来，有得意的小令，有清嘉的余味。不是抓一把比喻拟人修辞术语就所能概括的。说到术语，如今流行的题型现代文学类文本的考题里，把赏析当成了公式化的套路，按点给分，真辜负了赏析之美。
木心说古人和草木虫鱼关系真是好，诗经若不言草木虫鱼，仿佛就开不了口做不了诗。这种不相关的相关着，就是文思的腾挪跳跃，就是不落痕迹的闻风相悦，就是一种意在言外的默契。语言是有局限性的，再详细的描摹也不能穷尽原貌，不如退一步，荡开一笔，心领神会。简媜的文心，有对草木知之甚深的心有灵犀，有花开我亦荣的贴心，有天人合一的畅达，文笔可以训练，这得之于山川灵气的清嘉之气却学不来。
翻她目录，题目也有匠心，《树之黄叶天上来》《月碑》《水问》《风裳》《云游》，她的题目不该由电脑宋体字打出来，而是应该由《灵飞经》《曹全碑》《蜀素帖》里的字体摇曳出来，方不负她的圆润字句。而市面上所谓的一些畅销的心灵鸡汤文字，如“向着明天奔跑”之流，光看名字就一览无余。
还好，我们至少还可以翻翻简媜散文，还可感受清词丽句的柔和之美，感受遥远的清贵之气。
（此文发表于年5月9日《语文报》高中版第18期）
张锐读简媜散文，感受遥远的清贵之气
